《南京医科大学报》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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杏林随笔

   期次:第586期   作者:严欣   查看:78   


  “我亲眼目睹,每一个迈向死亡的生命,都曾热烈的生长过。”———题记爱情他原本是津京冀地区有名的影像学专家,61岁那年在支援海南的医疗行动中因劳累过度诱发脑栓塞,从此丧失了言语功能,半侧偏瘫,卧床至今已有21年。
  她原本是对医学一窍不通的中学老师,21年前丈夫偏瘫卧床后,她辞去工作,悉心照顾护理,而今她的护理技术要强于许多年轻护师。重症病房里,她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交待护理老爷子的注意事项,不停地向我告知老爷子常出现的症状和相应的处理方法,她放心不下不能说话的他,重症监护室每天只对家属开放半个小时,而她却全天都等在病房外,谁劝都不走,全然不顾自己已80高龄,只为有情况能第一时间协助医生处理。老爷子时常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,病房里无人能懂,她却可以很清楚的明白他的想法。
  长期的临床工作中,生离死别的残酷使我“铁石心肠”,始乱终弃的卑劣令我对人性缺少乐观,而我之所以没有陷入悲伤的泥潭,皆是因为我时常能从这灰暗的生活中看到闪烁着信仰、爱与希望的光。爱不是山盟海誓时的甜言蜜语,它是平淡生活中不懈的坚守,是无常命运前的不移,不易,不离不弃。它使我相信,一切的苦难,悲伤与痛苦,在这份崇高的情感面前,是不会也不可能长久的。时间她是一个干练的女人,天生要强未曾向困难低过头,丈夫不幸意外离世后独自一人抚养女儿长大,日子再难都没向他人诉过苦,更没有求过别人。眼看女儿即将大学毕业成人,而她自己的事业也蒸蒸日上,却查出患了弥漫大B细胞淋巴瘤,腹部强化CT示有腹腔转移,淋巴瘤分期为IVA期,已属于晚期。
  交代病情时女儿在一旁哭的梨花带雨,她淡然一笑,制止了主治大夫交代病情,安慰好女儿后独自来到办公室,请求大夫以后治疗中的病情就不要太多告知她女儿,和她交待就可以了。她冷静的听完了大夫介绍的几种化疗方案,只问了一个问题,哪个方案预期能让她活得更长一些,主治大夫有些无奈地告诉她,几种方案治疗的中位生存期差不了几个月,本质上来说差异不大,她坚定的摇了摇头,告诉大夫,多的那几个月对她来说意义非凡,多出的时间或许就能让她等到女儿结婚,可以把女儿交到一个可靠的男人手上,让她可以更放心的走。她说这些话的时候,仍旧是带着淡淡的笑容,见不到一丝悲伤与恐惧,闻者却早已哽咽。
  在那之前,我从未想过,时间对一个人来说,会是那么的宝贵,宝贵到可以令一个一生要强刚毅的人俯下身来,低声下气的祈求命运的施舍。在那之后,我不敢再轻掷时光,虚度岁月,我害怕自己太年轻,不知道时间赐予的岁月,早已在无形中标好了长短。快乐“严大夫,你知道吗,每天你脸上都带着笑容,看上去很快乐,而你的这种情绪总是能让我也觉得开心,也会不自觉的想笑,而我一笑起来,就不会太多的去想自己的病,心里的压力也感觉小了许多。我住院多年,很少见到向你这么爱笑这样从心底表现出快乐的大夫,想想你每天管着我们这些病人有那么多劳神的事,不仅不厌烦还能在我们面前露出笑脸,我觉得自己也要看开一些,快乐一些。”我管过的患有多发性骨髓瘤的阿姨在结束几个疗程的化疗后告诉我,我快乐的情绪让她在住院期间乐观了许多,自此之后内向偏抑郁性格的我在病人面前总是一幅开朗乐观的样子,即使境遇不佳,心境低落,进病房后我都会露出开朗乐观的笑容,哪怕是演戏,我也要给这些笼罩在绝望阴影里的病患带去快乐的光芒;我愿做一个喜剧的优伶,在病患的欢笑里留着自己悲悯的泪。
  贫穷52岁的贫穷农民,MDS明确诊断一年余,无钱化疗耽误病情,导师判断已经转成急性白血病,叹息着告诉他早来治疗或许还有希望,他平静的接受了,告诉我来这里看病之前钱就已经花光,即使还有治疗方案,他也无力承担治疗费用了,现在明确诊断了,他可以安心回去准备后事了。
  他苍白灰黑的面容让我想起不久前收治的一个护理学妹,因为家庭贫寒,贫血四年未曾正规治疗,平日里肉都舍不得吃,缺铁贫血严重到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纸,我又是生气又是叹息,想责备她作为医务工作者知病不治,不爱惜自己身体却又说不出口。因为我知道他们没有错,有错的是贫穷这个原罪。只有在这一刻,我才会渴望自己拥有巨额的财富,可以千金散尽,助人起死回生,只有在这一刹,我才会为自己人微言轻,卑微鄙陋而羞愧,并无比迫切的希望拥有可以改变这罪过的力量。
  马克思说过,当资本的利益超过30%时,人们会铤而走险,当资本的利益超过100%时,人们会为了它犯罪,当资本的利益超过300%时,它将践踏世间一切的公理和良知!
  《我不是药神》这部影片中提及的药物在现实中叫格列卫,学名甲磺酸伊马替尼,是治疗伴有费城染色体突变的慢性粒细胞白血病的特效药,几乎可以达到100%治愈效果。但其昂贵的价格曾令许多患者望药兴叹(即使进了医保,报销后每瓶还是要自费2000多元)。
  不能责备医药公司高昂的定价,因为诺华公司当初为了研发它前期投入超过20亿美元,倘若没有巨额的利润去收回成本和驱动研发,将再无治愈绝症的新药诞生,最终受损的还是患者群体。
  可是那些用不起药的病患,那些因病制贫的患者,那些化疗化到山穷水尽的患者,他们又有什么错?他们只是想活下去而已。
  无解的困局,令人叹息。
  期盼大家以后永远都不要来找我看我的专业疾病,哪怕我最终因为血液病不再发病而转行,我也开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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